庭審現(xiàn)場。圖/內蒙古自治區(qū)高級人民法院官方微博
對話人物:謝飛、張瑞軍趙志紅辯護律師(以下簡稱“趙案律師”);內蒙古伊敏律師事務所律師。
對話動機:
今日上午,呼和浩特市中院對趙志紅故意殺人、強奸、搶劫、盜竊案進行公開宣判, 以故意殺人、強奸、搶劫、盜竊罪并罰,對趙志紅判處死刑,剝奪政治權利終身,并處罰金人民幣53000元,同時,判決趙志紅賠償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經(jīng)濟損失共計102768元。
趙志紅2005年落網(wǎng)后主動交待犯下1996年的“4.09女尸案”。這起案件的報案者、18歲的呼格吉勒圖曾被認定為兇手,并于1996年被執(zhí)行死刑。
2014年12月15日,經(jīng)再審,內蒙古高院宣告呼格吉勒圖無罪。12月16日,呼和浩特市檢察院對趙志紅追加起訴。
庭審內容、被起訴的案件內容是什么?趙志紅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如何?律師的法律援助過程怎樣?2月8日,新京報記者獨家專訪了內蒙古伊敏律師事務所律師、趙志紅辯護律師張瑞軍與謝飛。
【談案件】“趙志紅不知道‘呼格吉勒圖案’已平反”
新京報:被抓獲后,趙志紅交代了多少起案件?檢察機關起訴了哪些案件?
趙案律師:趙志紅當初一共交代了30起案件,但有8起案件沒有找到案源和受害人。所以,檢察機關共起訴了22起案件,指控的罪名達到30個。
這22起案件中,除了4起搶劫、盜竊案,其他18起案件均為強奸案、故意殺人案。
新京報:趙志紅是否知道該案導致呼格吉勒圖被槍決?
趙案律師:他知道有這件事,并且知道因為此事,他的案子才拖了這么多年。
但根據(jù)我們與他的接觸等,他并不知道“呼格吉勒圖案”已平反。趙志紅在被關押期間,這個消息一直對他封鎖。
新京報:“4.09女尸案”有哪些證據(jù)?
趙案律師:這個案子的證據(jù)有被告人供述、大量的證人證言、現(xiàn)場勘查、檢驗報告、書證以及尸檢報告。
一起犯罪出現(xiàn)兩個案件,如果把呼格吉勒圖和趙志紅的口供除去的話,其他客觀證據(jù)基本上是一樣的,尤其是直接證據(jù)。
【談庭審】“受害人家屬的理性讓我們特別難受”
新京報:庭審中哪些場景令你印象深刻?
趙案律師: 有個場景讓我們特別難受。檢察機關一共指控趙志紅犯了10起命案,有4起命案的受害人家屬提起民事訴訟。這些家屬的家庭條件非常困難。有一位受害人的丈夫殘疾,她被殺害后,獨自一人撫養(yǎng)孩子。
他們在現(xiàn)場見到了趙志紅,發(fā)言時都哭了,但基本都沒有痛罵,也沒有過激行為。他們越理性,我們越難受。
新京報:受害人家屬提出的賠償金額是多少?
趙案律師:他們提出來的賠償金額都不高,都是按照法律規(guī)定來的,包括死亡賠償金、喪葬費等,每人約40萬或50萬。
他們肯定知道趙志紅賠不起,主要是情感方面的安慰。
【談趙志紅】“趙志紅透露出求生心理”
新京報:庭審前,你們會見了幾次趙志紅?
趙案律師:我們分別于2014年12月29日、30日以及2015年1月4日會見了趙志紅。在最后一次會見時,我們跟他交換了意見。
新京報:在三次會見中,他是什么態(tài)度?
趙案律師:他一開始說的少,當他信任我們后,我們對照起訴書將每一起案件過了一遍。他說,盜竊金戒指那起案子不是他做的;他還對一起被指控的強奸案有異議。他說,當時,他并沒有強迫那個女人,應該屬于通奸。
新京報:你們對于案件的意見是否統(tǒng)一?
趙案律師:在“4.09女尸案”上,我們有一些不同意見,并決定為此案件進行辯護,認為這個案子不是他做的。
趙志紅一直承認這個案子是他做的。但他沒反對我們庭審時提辯護意見。
新京報:庭審中,關于這一點,趙志紅是否有異議?
趙案律師:沒有。我們怕他對此有意見,在法庭上和我們形成對立意見,不利于庭審進行。所以將對“4.09女尸案”的辯護放到了最后。
事實上,他也沒有對此提出意見。
新京報:會見和庭審過程中,你們對趙志紅的印象怎樣?
趙案律師:看他的案卷和所做的案子,與現(xiàn)實中判若兩人。他腦子很聰明,思維清晰。
管教跟我們說,在收到追加起訴書后,他開始不平靜、浮躁,睡覺也不踏實,行為有點反常,并一直問什么時候開庭。
我們估計,他被羈押了這么多年,突然收到追加起訴書,應該意識到,自己的事情要解決了。
新京報:你認為這是什么心理?
趙案律師:求生心理。
在庭審的最后陳述中,他說的不多,基本是對不起,愿意接受法律公正的審判。他說法律的意義在于挽救每一個失足的人。他愿意用勞動創(chuàng)造財富,回報社會,重新做人。這些透露出來的都是求生心理。
新京報:會見和庭審中,他有沒有提到家人或者其他人?
趙案律師:沒有。我們還問過他,開庭的時候要不要通知家人,他猶豫了半天,說不要。
【談法律援助】“沒有受到任何牽制或壓力”
新京報:你們什么時間接到的法律援助指定,做了哪些準備工作?
趙案律師:我們在2014年12月18日正式接到了法律援助中心的指定,并于當天復印了卷宗。22起案件,一共30多冊卷宗,每冊至少100頁。其中“4.09女尸”案有3冊卷,每冊約200頁。
2015年1月5日,呼市中院將開庭審理趙志紅案,我們共組織了5位律師閱卷,元旦都沒有休息。期間,法院組織召開了兩次庭前會議,控辯雙方交換意見。
新京報:趙志紅本人為什么沒有委托律師?
趙案律師:按照法律規(guī)定,羈押人員可以通過看守所申請法律援助,他一直被羈押,可能對這個程序不了解。按照規(guī)定,如果本人未委托律師,家屬可以代理委托。但趙志紅的家屬也沒有請律師。
新京報:趙志紅對法律援助有抵觸情緒嗎?
趙案律師:他沒有抵觸,對我們的準備工作和辯護工作都很認可。
2014年12月29日,我們第一次去會見他。他說:“你們對我的案子很熟悉,也很認真!蔽覀冎肋@是得到他的信任和認可了。
新京報:與本人委托律師不同,外界對法律援助可能會有一些看法,比如會認為是“命題作文”。你怎么看?
趙案律師:我們代理這個案件,會比對待其他案件更認真,堅決維護被告人合法權益。不能說趙志紅罪行累累,就不保障他的合法權益。
庭審中,有疑義的部分,依法能夠減輕罪行的部分,我們都提出來了。除了上面提到的約14項疑罪外,我們還提出來6項能夠依法減輕罪行的內容,包括殺人案件和強奸案件中,趙志紅有主動坦白情節(jié),有部分搶劫案件構成了未遂。
在實際操作過程中,我們也沒有受到任何牽制或壓力。法院充分保障了律師權益和被告人權益,能公開的就公開,也邀請了媒體旁聽;在涉及隱私的不公開庭審中,也嚴格按照法律規(guī)定進行。
趙志紅案的庭審,沒有走過場,控辯審三方高度重視。畢竟外界高度關注。
新京報記者周清樹 呼和浩特報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