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道洋是江蘇沭陽縣的一位普通個體出租車司機,今年49歲,2011年他花了37萬從別人手中買來車牌為蘇NF5831的桑塔納,掛靠在當地的鵬程出租車公司。幾年來風里來,雨里去的,張道洋全家八口人就靠這輛車養(yǎng)活。沒想到去年沭陽縣交通管理部門一則取消個體出租運營的通知,讓他陷入了滅頂之災。
“份子錢”
沭陽縣是蘇北地區(qū)的一個縣,全縣有702輛手續(xù)齊全的出租車,大部分是個體經營,分別掛靠在6家出租車公司名下。
吳康(化名)是比較早從事出租車行業(yè)的司機,他說,最早的時候,因為購車費用比較高,出租車公司都不愿意投入這筆錢,所以就有了個人買車掛靠公司的先例。到了后來,由于政府對運營牌照進行限制,所以轉讓價格也被炒得越來越高,從幾萬元飆升到10幾萬元。
張道洋也是其中一員。他有6個小孩,愛人患糖尿病需長期服藥,生活一直困頓不堪。后來,有親朋好友給他出主意,跑出租雖然辛苦,但收入相對穩(wěn)定。于是,在親朋好友的資助下,他又借了10多萬的高利貸,從別人手上以37萬元的高價買下了一輛出租車。
這輛車掛靠在沭陽鵬程出租公司名下,雙方還簽訂了“鵬程出租汽車經營服務掛靠合同”。合同約定:“乙方(張道洋)自備一輛轎車以甲方名義從事旅客運輸行業(yè),車輛產權屬乙方所有,有關車輛運營的各種證件(行駛證、營運證、車輛號牌等)和手續(xù)屬甲方所有。”同時還對掛靠費用作了約定,“服務費由乙方平均按月在每月25日前向甲方繳納,月繳納費用(份子錢)為350元。”
但令張道洋萬萬沒有想到的是,當初轉讓的時候,對方承諾到期以后,可以購買新車繼續(xù)運營。然而,他名下的車今年就要到期了,公司通知說,將收回經營權。這就意味著張道洋當初的37萬元購車款要血本無歸了。
“自從購車以來,每個月收入大概在3、4000元,僅能勉強維持生活,還要還利息。幾年下來,買車的成本也沒能收回來。”張道洋說,假若公司收回經營權,每天要交的費用是180元,等于每個月要交5400元,比起現(xiàn)在的350元,多了10多倍。按目前的收入計算,很難維持。
比張道洋更倒霉的是扎下鎮(zhèn)周溝村的周雷。他在2014年4月花27萬元從別人手中“購買”一輛出租車,其中25萬元是購車款,一萬元是向出租車公司交納過戶費,一萬元是押金。
周雷說,這筆錢有信用社貸款20萬元,還有向私人借了7萬多元,F(xiàn)在想來,前車主肯定是聽到風聲,才轉讓給自己的。這輛車的合同期已滿,自己原先打算買輛新車續(xù)約的,沒想到竟陷入了泥潭。
蹊蹺的是,周雷與沭陽縣金路達出租車公司簽訂的掛靠合同,落款日期是2008年6月18日。實際上,周雷的購車日期是2014年4月15日。
兩難的選擇
有張道洋、張雷同樣經歷的司機,不在少數。像這種掛靠,一般時間是8年。有早起的出租車,在2014年12月已經到期。由于沭陽縣交通局實行“一刀切”,強行取消這批車輛的營運證件,引起了出租車司機的強烈不滿。
張小云(化名)算了一筆賬,目前每天的收入在300元左右,其中100元是加氣費,100元攤入了保險、修車之類的費用,真正到手的只有100元。由于大部分司機都是高價買入出租車的,基本上還沒有拿回購車的錢,之前《宿遷市市區(qū)客運出租汽車管理暫行辦法》明確規(guī)定,經營權使用期限內,客運出租汽車企業(yè)、車主中途更新車輛的,經營權使用期限不變。對本辦法實施前已投放的客運出租汽車,凡到期報廢更新或提前更新的,只能更新一次,車輛運營期限從車輛更新之日起延續(xù)八年。
也就是說,當初是允許在到期后買新車續(xù)約的,大家也就是看到有這個規(guī)定,才會高價從其他人手中買車。
對于沭陽縣出租車司機反映的情況,沭陽縣交通局一位工作人員回應說,根據《江蘇省道路運輸條例》等有關規(guī)定,公司化運營是個方向,目前已經對掛靠這類歷史遺留問題進行了彈性處理,對掛靠車主給予最大讓利,非掛靠車主承租費用為180元/天,對掛靠車主承租費用定為110元/天。和原先出租車司機自己買車相比,6年多支付成本6450元,平均每年僅多支付1075元。
對于記者提出,大部分出租車司機都是高價買車的時候。這位工作人員說,根據《江蘇省道路運輸條例》規(guī)定:擅自接受他人轉讓、變相轉讓的經營許可證件從事出租汽車客運的,由縣級以上道路運輸管理機構責令停止違法行為,有違法所得的,沒收違法所得,處以違法所得二倍以上十倍以下罰款。私自轉讓公司運營車輛本屬于違法行為,但考慮到大家利益,本著尊重事實原則,車主可以帶齊相關材料到運管所出租辦登記詳細情況,以便制定相應解決辦法。
周雷說,沭陽交通局的做法是沒有道理的,這種轉讓本身就是出租車公司默許的。何況,已經有明文規(guī)定,允許更新一次車輛,為何沭陽縣交通局不執(zhí)行?
張小云說,2011年沭陽縣政府交通局購入80輛帕薩特車型出租車,先拍賣給出租公司,最后賣給出租車司機手上時已高達每輛50萬元。兩年后,車主發(fā)現(xiàn)領不到油補,上訪后發(fā)現(xiàn),這80輛車竟然沒有在江蘇省交通廳備案,是典型的黑車。所以說,沭陽縣交通局是很清楚當地出租車轉讓的門道的,出租車運營牌照沒關系,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拿到。
黑車橫行縣城
張小云說,由于縣交通運輸主管部門打擊不力,沭陽縣“黑出租車”泛濫,使他們利益受到損害。更奇怪的是,這些黑出租車除不掛車頂燈外,外觀車輛顏色與他們一模一樣。
記者在沭陽縣街頭看到,車牌號為SNSD409、蘇NSA411、蘇NWT682、蘇NCN127、蘇NBD376、蘇NCK365、蘇NE6235等車輛被出租車主指認為黑車,外觀同樣為藍色,一眼看上去根本分不出來,被市民錯認為出租車。
而在沭陽縣人民東路520賓館前一大批私家車在攬客,一輛新買尚未上牌的北京現(xiàn)代悅動車正在與乘客討價還價。記者當場撥打了交通局的電話,反映有黑車。但等了半個多小時,并沒有交通執(zhí)法人員前來處理。
面對渺茫的前路,張道洋憂心忡忡,為了買車他已經家徒四壁,他至今住在低矮的平房,全家沒有一樣像樣的家具,最值錢的就是一部老式彩色電視機。
“如果車子真的被收走了,沒錢還借款,沒錢交份子錢,我只能去賣腎了。”張道洋無可奈何地嘆著氣,對于他來說,這輛車,不但是他全家唯一的生活來源,而且是他的全部家產。
中國管理科學研究院高友德教授說,長期以來,不少地方在出租車領域采取配額制管理,把出租車車輛號段絕大部分放到出租車公司。由于事實上的壟斷,出租車行業(yè)發(fā)展極為畸形:出租車數量長期不增加,形成、加劇打車難;公司長期靠高額的“份子錢”坐收漁利、一本萬利,而出租車司機處于絕對的弱勢地位,盈利大部分繳了份子錢,權益缺乏保障。即便一些車輛放給個人,也因為號碼奇缺,被炒至天價,比如沈陽,炒到六七十萬元一臺車。出租車供求關系緊張,市場被嚴重扭曲。
另一方面,司機交給出租車公司數萬元的風險抵押金,一年365天全年無休,無雙休,無節(jié)假日,無保險,無福利……即使是如此“賣命”地工作,每天一睜眼,出租車司機就已經欠了出租車公司100多塊錢的“份子錢”。一旦工作中出現(xiàn)車輛剮蹭等事故,出租車司機當月的月收入將不抵交給公司的“份子錢”。甚至當前一些地區(qū),如廣州市,出租車份子錢已超5000元/月,高過了司機的平均收入。
高教授認為,像江蘇沭陽這種情況,應該一分為二,當地政府要根據實際情況維護司機的合法權益,而不是用粗暴、簡單的方式處理問題。市場的事,應該由市場說了算。隨著矛盾的深化,應該是逐步打破出租車號段控制,取消出租車公司暴利模式的時候了。這才是讓司機和市民都受益的治本之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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